“你照顾我,我照顾你。”这是一句简单,但却不容易做到的承诺。
大家可能会以为这是一对感情深厚,想要携手余生的情侣许下的诺言。
但其实这是一位定居在英国的瑞士老人汉斯和一位中国河南小伙儿宋扬,在一面之缘之后做出的承诺。
汉斯与宋扬在猜忌和谎言盛行的时代,汉斯和宋扬用最简单、最赤诚的心守望着这样一份诺言,彼此照顾着在伦敦度过了8年的时光。
“你什么都不用带,我养你,照顾你。”八年之后已经回到中国的宋扬,在越洋电话里着急对远在伦敦的汉斯老人说,邀请他到中国来生活。
在如此真挚的邀请下,汉斯老人最终放弃了英国的一切,来到了中国。
“感谢中国,感谢中国人,我想要长眠于中国。”汉斯老人在临终前,颤巍巍地说出了自己藏在心中的真心话。
宋扬和汉斯老人之间究竟发生过哪些令人动容的故事,才让这位老人能够通过这样中国小伙儿,对中国产生如此强烈的归属感呢?
异国他乡,温暖相遇
上个世纪末,英国伦敦的地铁站里,一位十分年轻的亚洲小伙儿坐在长椅上正在等地铁。他看上去怯生生的,而且似乎还有些不开心。
这时,一位年迈的老人拎着东西走了过来,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老人看着小伙子的面庞,用英文问道:“年轻人,你是韩国人还是日本人啊?”
小伙子闻言,转头回答:“我是中国人!”
宋扬老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他攀谈了起来。
不一会儿,地铁来了。小伙子站起身,自然而然地去搀扶老人,并帮他提重物,老人抬头看着小伙儿明朗的脸,感激地将手上的重物交给了小伙子。
东西从老人手中转到小伙子手上的这一刻,成为了两人此后人生紧密联系的起点。
这个热心的亚洲小伙儿便是宋扬,老人自然就是汉斯,这是他们缘分的伊始。
当时,宋扬只有19岁,与汉斯老人相遇的这天是他来到伦敦的第三天。
宋扬是河南郑州人,刚刚高中毕业的他,是来英国求学的。彼时的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语言也存在着极大的障碍,独在异国的他难免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状况。
这不,这天他就又乘错了地铁。
他的学校在伦敦的市中心,而他暂时落脚的地方在伦敦的东郊,但是由于还没有搞清楚路线,这天他乘上了前往西郊的地铁。
地铁行驶到终点站以后,宋扬才发现自己坐反了,他叹了一口气走下车,在地铁站里等开往东郊的地铁。
“又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看来房子今天又找不成了。”宋扬坐在地铁站的长椅上,心中默默地想着。
这时,汉斯老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坐在了长椅上,宋扬当下没有太在意,反倒是汉斯老人先向他开了口,但宋扬还是很高兴与他交流,毕竟自己的英文水平还十分有限,肯耐心与他交流的人,这两天他碰到的,并不多。
当地铁来了之后,宋扬很自然地发挥出了在国内最为常见的优良品德:尊老。他几乎是习惯性地将汉斯老人从座位上搀扶了起来,并接过了他手中的重物。
而这一在宋扬看来十分正常的举动,却让汉斯深受感动,因为在英国,人和人交往起来,是习惯性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的,所以汉斯老人从没有体会过如此的热情。
在地铁上两人坐在一起,汉斯老人跟宋扬说自己的手表走的有些不准了,问他是否可以帮忙调一下,宋扬接过手表很快调好之后,又还给汉斯老人。
汉斯老人显的特别高兴,一个劲儿的夸宋扬,是个能干的小伙子。
接着,两人又谈论了一些别的话题,尽管语言有着一定的障碍,但两人还是交流的很开心。然后,汉斯老人就对宋扬发出了邀请,想请他去自己家做客。
宋扬看了一眼大包小包的东西,想着汉斯老人一个人提走着肯定十分吃力,就答应了下来,也是想着送送老人。
就这样,宋扬提着东西,跟着汉斯老人来到了他泰晤士河畔的住所。
这是宋扬第一次深入一个当地人的家中,虽然并不清楚当地人是怎样一种生活环境,但当时宋扬自然的认为,汉斯老人这般年纪,一定会有一个温馨的家庭。
结果,现实却令宋扬有些吃惊。
这个家并不温馨,屋里杂乱的摆着许多老物件,有些角落甚至已经还结着厚厚的蛛网。汉斯老人是个独居者,他这些年以来,一个人孤独地住在40平米的小房子里。
宋扬了解到,汉斯老人并非英国本地人。他幼时丧母,后来父亲再娶,继母对他很不好,经常虐待他,汉斯难以忍受,在二十岁的年纪选择离开家乡瑞士。
年轻时的汉斯离开家乡以后,汉斯前后辗转了美国、埃及、以色列等地,做过各种工作,也曾自己开过酒吧,最终他选择在英国定居,并且稳定了工作,在退休以前,他一直在英国的皇家剧院做秘书。
因为家庭的影响,汉斯一直都是独身一人生活,没有选择组建家庭,所以年迈的他在英国没有任何亲人......
相差四十多岁,肤色也不相同的宋扬和汉斯用不太流畅的语言,就这样交谈着,了解着各自过去的经历,当然,大多数情况都是汉斯老人在讲,宋扬在听,毕竟还不到20岁的宋扬也没有那么的故事。
这场交流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两人都很高兴,他们能够敞开心扉这样交谈一场。
西方人习惯用冷餐,所以晚饭的时候,汉斯拿出冰箱里的蔬菜,准备倒在餐盘里,招待宋扬。
宋扬看着那些冷菜,心中不知怎么,升起了一股对老人的同情,而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漂泊者。
虽然知道他们的饮食习惯就是如此,宋扬还是对那些蔬菜进行了再加工,他将菜用中国的方式进行了煎炒,然后端上了餐桌。
餐桌上,汉斯老人对这些热气腾腾的饭菜赞不绝口。
中国有句老话这样说,吃饱喝足不想家。这充分的表明食物带给人的满足感是极大的,汉斯老人觉得这个小伙子不仅听了自己分享的内容,而且还给自己做了如此的佳肴,他觉得宋扬简直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他当即便邀请宋扬搬到他这里住,并表明不需要他交房租,只用和他平摊生活费用就可以了。汉斯老人说:“以后,你照顾我,我照顾你。”
异国他乡,孤独的少年和孤独的老人的确都需要陪伴和照顾,于是,宋扬便搬到了汉斯老人的家里住了下来。
你照顾我,我照顾你
宋扬搬进了汉斯老人的家,这两个相差四十多岁、语言不同、肤色不同的人,搭伙过起了日子,如他们约定的那般,你照顾我,我照顾你。
汉斯老人先是陪着宋扬四处跑,办好了所有入学相关的资料,然后还帮宋扬在离他们住处附近找了一份工作,是帮别人在洗车店擦车。当宋扬忙起来时,汉斯也会帮他提水桶,或者拿着擦车布和宋扬一起帮别人擦车。
汉斯老人提着水桶颤颤巍巍走路的样子,宋扬永远地记在了脑海中,后来他回忆说:“汉斯绝对是一位无私慈爱的人。当时我们才刚刚认识不久,他就愿意真诚的帮助我,让身处异国的我感觉很温暖。当时我就决定,汉斯以善良和真诚对待我,我一定要用善良和真诚回报他。”
宋扬平时会在早起上学时为汉斯老人准备好早餐,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他也都干得十分起劲儿,有时还会为老人按摩。
而汉斯则帮助宋扬补习英语,偶尔带他到英国各地游玩和品尝美食。
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了四十多岁,但两人的性格却十分相似,他们就像是一对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关心、照顾着对方,同时也被对方所温暖。
汉斯的邻居谈起两人时说:“宋来到之后,汉斯变得不一样了。从前的他邋里邋遢,几乎没有人愿意和他相处,但是自从和宋一起居住以后,汉斯变的干净又整洁,精神看上去也更上一个台阶。”
年的时候,宋扬在一次出门的时候出了车祸,并因此手臂骨折,牙齿也掉了三颗,然而对方却看宋扬并非本地人,想要逃避责任,拒绝赔偿。
当时汉斯直接跑到警察局说:“他是我的孙子,我们必须要一个合理的解决方式。”在汉斯的争取下,宋扬最终得到了相应的赔偿。
那段时间,医院一趟,而汉斯每次都陪着他一起去。
而不久之后,汉斯则因为医院,这时,便是宋扬一直陪着他。
宋扬的陪伴让汉斯第一次有了家人的感觉,而汉斯给予的帮助对于宋扬来说也倍感温暖,两人的照顾一直是自然而然且发自内心的。
两人就这样照顾和陪伴着度过了8年的时间。
在八年的留学生涯中,宋扬曾先后6次回国,每次他都带着汉斯,宋扬的家人们也都十分喜欢这个和蔼的瑞士老人,并十分感激他对身在国外的孩子的照顾,每次回国都带着他游山玩水。
8年以后,宋扬完成了学业,汉斯告诉他:“你该回去参加工作了,并且你也已经到了结婚成家的年纪,我老了,不要成为你的累赘。再见,宋。”
但8年的相处,早已让他们成为了彼此都无法割舍的存在,宋扬就这样回国,他如何能放心?
于是,宋扬和他约定等他找到工作以后,请汉斯来年一定要到中国去生活。不仅如此,宋扬还找了一个巴基斯坦的同学,代替他住进了汉斯的家中,请他帮助照顾汉斯老人的生活。
宋扬回国以后,两人几乎没有一天不通电话,保持着非常频繁的联系。他们对于彼此已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没几个月之后,汉斯的邻居给宋扬打来了电话,他告诉宋扬,汉斯失踪了!
宋扬很着急,他给了邻居三条路线,让他和一些在伦敦的同学们按照这些地址去找,结果,在其中一条路线中的一家酒馆中,找到了汉斯。
他们找到汉斯的时候,汉斯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酒馆的角落里,安静地喝酒。
宋扬心里难受极了,他知道没有了自己的陪伴,汉斯一个人难以正常生活。他在电话中哽咽的跟汉斯说:“你来中国生活吧,什么都不用带,我养你,照顾你。”
汉斯在电话的另一端,泪流满面......
“承诺”漂洋过海,汉斯在中国安享晚年
在家人的支持下,宋扬又飞到了英国,回到了熟悉的泰晤士河畔的家。
当宋扬看到汉斯的那一瞬间,这个平日里很坚强的小伙子,一下子泪目了。
分别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汉斯已经坐上了轮椅,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头发和胡须也长得过分了。
宋扬说:“我每个星期都会帮他剪头发,胡须整理的还要更勤一些。回来的时候,就怕他不好好吃饭,光是罐头,我就在伦敦的家里给他屯了好几百罐。同学、邻居,该安排的我都安排了。”
况且,在英国老年人的生活和医疗都是有很高的保障的,所以,宋扬没想到,汉斯会过得如此糟糕。
宋扬推着汉斯乘飞机到中国的这天,宋扬的全家都来到了机场接他们。
宋扬了解到,汉斯是因为股骨头坏死没有得到及时治疗才到了无法行走这一步的,于是,医院,为汉斯进行治疗,最后在宋扬的陪同和照顾下,汉斯在郑州做了髋关节置换手术。
在人造髋关节的选择上,宋扬一家人决定为汉斯用最好,同时也是最昂贵的。尽管有人建议他们,对于一个将近80岁的老人来说,选择可以用10年的就足够了,但是他们最后还是选择用20年的那种类型的。
也许有人会说,那一定花的是老人自己的钱,所以,选择用哪种对于他们来说,也没什么所谓。
但事实是,所有老人就医的费用,都是宋扬一家所出,仅人工髋关节换下来就要5万多元。
宋扬还为汉斯包了一间病房,因为汉斯喜欢安静的环境。
手术当晚,宋扬更是在汉斯的病床前守了整整一晚上没合眼。
病床前,看着老人的睡容,宋扬想起了过往种种,也想起了两人之间唯一的“矛盾”。
因为医生告诉宋扬,汉斯股骨头坏死以及肝部出现的一些问题,与汉斯常年酗酒的坏习惯有着很大的关系。
酗酒,是汉斯在遇到宋扬以前,驱赶寂寞和忧愁的手段,他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只能靠酒精排解孤独和烦闷。
之前,虽然宋扬也经常会叮嘱他少喝一点,但是一直以来管控得都不严,而生病之后,宋扬认识到必须力促他戒酒,否则他的关节还有可能再次遭受酒精的破坏。
汉斯虽然也想要将酒戒掉,但是这个习惯已经有几十年了,所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
于是,两人便总有“喝酒和戒酒之争”。
宋扬想,以后还是要再看得严些才好。
宋扬这样的优秀,离不开他家人对他的良好教育,同时也正说明了他的家人也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事实也的确如此。
汉斯出院之后,一家人对照顾汉斯有着明确的分工。母亲和妻子是专业的护士,所以术后的护理任务就落在了她们手里,父亲负责汉斯的饮食,而宋扬则负责与汉斯的交流,为他读外文报之类的。
在这样精心的照顾下,汉斯老人恢复得很好,很快就恢复了行走的能力。
汉斯老人对宋扬说:在英国我们都没有亲人,但我们却成为了最亲的人,你也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不想回英国,我想在中国和你一起生活。
宋扬早就跟家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只要汉斯愿意,就为他养老送终。
这以后,汉斯老人就生活在了宋扬的家中,并且适应得很好。
饮食上,他早已被宋扬喂出了一颗“中国胃”,大多菜都吃得习惯。宋爸爸也有意去贴合他的口味,变着花样做给他吃。
由于语言上存在着障碍,宋妈妈害怕他感到无聊,还特意买了两条小狗陪他。
宋扬则买了很多外文杂志,并且每天下班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搀着他到园区里遛弯,逐渐地,宋扬他们小区里都知道来了一位外国友人。
再后来,甚至可以见到汉斯老人一个人在园区里面遛狗的情景,小区里的人还会去跟他打招呼,他也热情回应。
有时,汉斯老人还会教小朋友们学英语......
年,宋扬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汉斯的签证即将到期,为了能够让汉斯留在中国,宋扬决定为汉斯办理定居签证。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这在河南没有先例。当时网上还发起了一个应不应该给汉斯一个定居签证的投票,其中95%的网民都支持。但尽管如此,这个过程仍旧充满着重重困难。
就在宋扬还在为这件事而努力的时候,汉斯老人却突然突发了心脏病,临终之际,他说:“感谢中国,感谢中国人,我想长眠于这里。”汉斯对宋扬一家怀有最真挚的感激,同时有着绝对的信任。
年12月2日16时,汉斯因心脏衰竭去世,享年81岁。
年12月15日,在瑞士驻华大使馆的帮助下,宋扬为汉斯按中国的习俗操办了葬礼。
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问到两人的关系时,宋扬坚定地回答:“亲属,他是我爷爷。”
在追悼会上,宋扬无限哀伤的说:“......汉斯老人是我生命中的一颗流星,突然来临,又突然消逝。感谢十多年来你对我的关心和信任,我会永远记得在地铁站里与你相识的那一幕。......”
英国BBC评价宋扬是“中国真正的绅士”。
但是,宋扬却说,他们只是两个最普通的人。
而正是这两个普通人让我们看到了人与人之间最真挚、最美好的感情,让我们知道了一份简单的“承诺”也可以漂洋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