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骨头坏死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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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5/2/18 17: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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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杜长明

近6年来,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经常往来于徐州和沭阳间。每当我驾车驶上连霍高速,我就感觉到副驾上坐着我的父亲,就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和他对话。其实,父亲已经去世10年了,我之所以会在这段路上想起他,是因为他生前最后一次愉快的时光就发生在这段路程上,深深地嵌刻在我的记忆里。

父亲生于年,属羊。父亲幼时家庭贫寒,9岁开始做生意帮助养家糊口,挎着箢子卖洋火、洋油,13岁就挑着担子、推着土车子做些换豆油的营生,20岁上到县城拜师学染布手艺,两年后学成回家开了染坊。他没有上学的机会,知道不识字的难处,让我们兄妹7个都上了学。

父亲患有气管炎、肺气肿,还有过一次轻度脑梗塞,恢复的不错,右股骨头坏死,换了髋关节,基本不影响行走,距离去世前的3年,不曾想患上了抑郁症。

患上抑郁症的父亲整天愁眉苦脸,少言寡语,对生活没有了兴趣。我们都知道这是他一生操劳过度所致,子女们的成家立业,包括孙子辈的成长教育,谁的衣食住行,他都挂在心上,脑子整天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过滤,结果精神出了问题。

父亲刚做过髋关节置换术后,走路不太方便,曾用这个手摇车代步

一向对子孙关爱的父亲,自从患了抑郁症,时常流露出轻生的念头,母亲劝他,你这样走了,外人咋看待一群孩子?是不是要骂他们不孝?父亲常为此气得手发抖,顿足道,我死都死不起啊!好像异常的痛苦。像众多的乡下老年人一样,父亲也过不惯城市的生活,到了城里三两天就要回家。

在果园里修剪苹果树的父亲

我想着给父亲换换环境,年的夏天,我说带他去看大海,他真的同意了。正值暑假,为了增添欢乐的气氛,除了父母、我和夫人,还带上了4个孩子:女儿、侄女、外甥、外甥女,目的地是日照。

父亲和孙子孙女外孙女们

父母和我女儿坐我开的车,母亲和女儿做后排,父亲就坐在副驾上。那天父亲的情绪异常的好,我告诉他高速上要系安全带,超车要打转向灯,车窗不能随便摇下,怎么放随车音乐,空调怎样调节……他都很感兴趣。车子在宽阔的连霍高速公路上疾驰,他看到路两旁开阔的田野,葱绿的树木、庄稼,对我说,脑子感到清亮多了。这是几年来父亲久违的感觉。

我放了几首老歌,父亲说他也会唱老歌,我和母亲、女儿都让他唱唱看,于是父亲唱道: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千遍那个万遍要下功夫,深刻的道理,我心领会,只觉得心里头热乎乎……我依稀记得,那是大跃进的年代,生产队组织社员晚上学《毛选》,唱革命歌曲,父亲在队部学习后回到家,还要练习唱,他唱的多了,也把我们熏会了,我会唱这首歌就是他教的。

不曾想,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年老的父亲,精神时有错乱的父亲,记忆却惊人的好,几十年过去,他竟然能把这首《读毛主席的书》原声原句地唱下来。

父亲母亲在日照海滩的冷饮摊休息

父亲母亲与孙女外孙外孙女

父亲在日照看到了大海,这是他第一次看海,也是唯一的一次看海。海滨的阳光很强,父亲在沙滩上走了一圈后在太阳伞下休息,之后照相,吃烧烤大排档。早出夕归,回到徐州已是傍晚。这是我第一次开这么远距离的车,虽然很累,但能让父母开心,我心里很愉快。这也是父亲一生所出的最远的一趟门了,也是他唯一的一趟所谓的旅游。

第二天我们去了云龙公园,玩的也挺开心。我趁机会动员他到北京去一趟,他也答应了,说是到天安门毛主席纪念堂去看看毛主席,只是后来又变卦,哪里也不愿意去了,最终没有成行,这又是我感到遗憾的。

年的夏天,我陪父母逛云龙公园,父亲的精神还很好

外孙外孙女陪着外爷爷姥姥

父亲的情绪时好时坏,夜间常常不能入睡。为了再给他换换环境,国庆节放假,我去乡下接他到徐州过一段时间,他怎么也不愿意来,最后好说歹说,在母亲和三弟的陪同下才勉强过来。我想带他到外地去,他说累,不去。想起上次在云龙公园玩的不错,就再次带他去了云龙公园,可是这次不行了,只走了一段路就要回家。在徐州过了3天,好似度日如年的样子,那天晚上拉着我的手说,送你爹回家吧,下次家里给你打电话你再回去,到时候多带点钱。父亲的话我当时没有在意,没想到这竟是永别!

年国庆节,父亲抑郁的表情,这是他最后的一张照片

年11月6日,农历10月初9,星期四,父亲从徐州回丰县一个月后。中午1点,三弟打“二哥,你赶快回家吧,咱大大出事了,情况很不好。”我的脑子一懵:父亲走了……

父亲的轻生是考虑已久的,几次给母亲说他想死,母亲半开玩笑地说,这会那么忙,你死了谁有空来给你办事?要么就说那么热或那么冷,他们几个给你操办事多受罪?父亲走的前几天,他向人打听村里最近有喜事没有,听说最近10天没有什么事,他就选择了走的日子。早饭后让我母亲找人去抹牌,他还是陪母亲去的,在那看了一会儿,又到我哥和三弟家转了一下,就回家了。12点多,三弟来看他,见大门从里面插上了,知道情况不好,翻墙进去,堂屋里没有他,厕所里没有他,东屋里没有他,到厨房,发现父亲在那里上吊自尽了……

父亲操劳一生,四世同堂,儿孙后代几十个,临终前没有一个子孙在他的跟前……父亲走了,他选择的日子不冷不热,也不忙。父亲说过,我老了不给你们添麻烦,而我们却忽略了抑郁症的厉害,没有尽到看护好他的责任。子欲养而亲不待,给我们做子女的留下了终生的后悔与不孝。

父亲走了整整10年了,他生前的点点滴滴时常在我的脑海里回放。我过去回老家,早上5点多就听见父亲开门出去了,年纪大了,睡眠时间短了,他到地里溜一圈,摘回来几把蔬菜,叫着让我母亲做饭。每当我离家的时候,他都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叮嘱,到徐州打个电话回家。

父亲从小过惯了苦日子,养成了省吃俭用的习惯,不要我们给他花钱,他自己更不会妄花钱,他临去世的前天去买了6块钱的肉,一顿没舍得吃完,让母亲分两顿吃,可惜第二顿他没吃就走了。父亲去世后,几个妹妹帮母亲收拾柜子里的用品,发现给他们买的衣服都没穿过,几个被单棉被都还是新的。

父亲去世后,我和夫人在老家陪母亲过了两天,晚上发现盖的被罩里有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的东西,摸摸,好像是钱,天明拆开一看,果然是用两层塑料袋装着的元钱,母亲说是她和父亲放的,是平时我给他们的钱不舍得花,省下的,怕丢了,就缝在被子里了。就在父亲去世的前几天,他去买了顶帽子,仅花了5块钱。父亲的丧事上,妹妹们给扎了全套的纸罩,朋友们送了60多个花圈,最后都一把火烧了,一个邻居说,大叔知道烧了能么多钱不知多心疼呢。

年,我的新书《我家有个夜啼郎》出版,我在后记的最后写道: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我的父亲。记得我把第一本文集捧给他时,不识字的父亲摩挲着上面的文字问,这些字都是你写的?我说,是的。父亲的眼睛一亮。后来,父亲就经常带着我的书到村人聚集的桥头,请识字的人读书中的文字给乡亲们听。那本书成了父亲在乡邻们面前引为自豪的资本。这或许是父亲一生中最感到满足的大事了。希望我的这本书能让他老人家再自豪一回。

我们兄妹知道亏欠父亲,给他拟了一副挽联,寄托我们永远的愧疚与哀思:父恩未报,堂前悲倾子七个;音容犹存,灯下哀顾泪千行……

徐州新沂间的这段连霍高速我感到特别的亲切,全是因为父亲,我时常想着,哪一段是父亲唱歌的路程,我就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唱起父亲曾经唱过的歌;看到服务区的路标,我在心里说,大大,这画有刀叉的牌子是服务区,可以吃饭、抽烟、上厕所;从京沪要拐上连霍了,我就会扭头看看副驾,说,大大,看,前边分叉处的路标,一个是去连云港的,一个是上徐州的,那两个字的是徐州,上坡,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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